
桥哥哥
桥是我儿时的伙伴,因他们家没有女孩子,他奶奶就特别喜欢我,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又总爱与桥一起玩。母亲为了多挣点工分,也常常把我放在他家里让奶奶帮忙照看一下,所以,我是跟在桥的后面长大的。他只比我大一岁,
桥是我儿时的伙伴,因他们家没有女孩子,他奶奶就特别喜欢我,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又总爱与桥一起玩。母亲为了多挣点工分,也常常把我放在他家里让奶奶帮忙照看一下,所以,我是跟在桥的后面长大的。他只比我大一岁,我叫他桥哥哥。他聪明能干,会做好多大人们才做的事,我做不了的事他都会帮我做。桥哥哥对我非常好,有时小伙伴们嫌我娇气胆小,不让我跟着,可桥宁可不和别人玩,也决不会丢下我,只要我一喊桥哥哥,不管前面有多诱人的目标,他也会停下来等我。桥哥哥要上学了,我也吵嚷着要上学,妈妈就跑到学校对校长央求了半天,终于感动了校长,我就又与桥哥哥一起上学了。妈妈对桥说,妹妹就交给你了,你就帮我看着点吧,桥哥哥欣然点头。
在学校我们也是形影不离,一次下课后,我去学校后面的河塘洗手,不小心滑进了水中,同学们吓得大叫,桥哥哥一听,想也没想就跳进河塘把我拉了上来。当时天寒地冻,我和桥哥哥都冻病了,男孩子到底身体强壮些,他好了,我还在发烧,他每天一放学就来我家,给我讲学校里的事,给我讲老师上的课。
他奶奶见我们一天到晚粘在一起,竟对妈妈打趣地说,等他们长大了,我就把这个孙子送给你当儿子吧,妈妈也高兴地说,好啊,只要您舍得。奶奶的真实意思是要桥到我们家做女婿,此后,就总有人拿我们俩开玩笑。
如果不是时事多变,也许我真的会做桥哥哥的新娘。
可就在我八岁那年,妈妈拿着爸爸的来信,带着我踏上了西去寻父的路途,在离开故乡前,我哭着要妈妈带上桥哥哥一起走,桥哥哥也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可是,不管我有多不愿意,还是被妈妈拉着走了,在天山脚下我又有了一个新家,可这里,再也没有了我的桥哥哥。
虽然,岁月轻轻地从指间流过,我也结识了好多新朋友,可桥的身影却永远占据了我心隅一角。
十五岁那年,我与父母回乡探亲,终于又见到了桥,他早就没读书了,在学篾匠,听说我回来了,便与师傅请了假来会我。见了面,已长成半大小子的桥腼腆地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傻笑,我还是喊他桥哥哥,他红了脸。那天,我们聊到好晚,奶奶说,从来就没见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第二天起床后却不见了桥,我缠着奶奶问桥的去向,奶奶也不清楚。正说间,他回来了,一身的泥,还提着个泥袋子,我们问他到哪儿去了,他也不说话,却拿出一个菜篮子,将泥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竟是一篮子的荸荠,呵,他还记得我爱吃荸荠,原来一大早他就跑到山里去挖这东西去了,大人们说来回得有十几里路。
他端着篮子在堰水里将荸荠仔细洗净后拿到我面前,递过一把小刀说,吃吧,很甜的。我接过小刀,削好一只荸荠放到嘴里,啊,一股清甜从嘴边一直甜到心窝。
后来,我们全家从西北调了回来,刚一安顿好,我就去看望奶奶和桥,但我并没见着他,奶奶说,他已经娶妻生子,分家另过,为了养家糊口,他四处给别人编织竹器,我没有等到他,只在奶奶家呆了一会儿,走时不免有些失落。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到乡下一个亲戚家去玩,在那里,我意外地碰见正在编织竹器的桥。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腿上放着一块围裙,手中的篾刀上下飞舞,一根根又细又薄的竹篾从他手中滑落,旁边,已堆了一些编好的各种竹器。我一眼就认出了是桥,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憨实,总带着一种羞赧,只有从那灵巧飞舞的双手和破竹的节奏声中才能看出他的几分从容,
我喊了一声桥哥,他突然抬头看我,手中的篾刀脱落了,他想站起来,又掩饰地去捡篾刀,我走到他面前高兴地说,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并告诉说我曾去看过他,他憨憨地笑了笑说,知道的。
我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与他聊了起来,但大多数是我在问,他在答,而且都是很简短的回答。他比以前的话更少了,完全可以用木纳来形容,从他黄褐色的脸上以及那双粗糙列着口子的手上,我看出了他生活的艰辛和人生的不易,小时的那份灵性,早已被生活磨的失去了颜色。我静静地看着他编着竹器,思絮断裂的一时语噻。而桥的眼神也显得飘忽不定,几次都将篾刀掉到地下,而且一脑门子的汗。
几十年的分别,生活环境的差异,身份的不同,我们之间早已没了孩提时的那份纯真,尽管都想再回到从前那种两小无猜的亲密,可我知道,我们已无法回到从前了,那个时常在我心头闪过的桥哥哥再也回不来了,岁月毫不留情地冲淡了彼此的记忆,也拉长了彼此的距离。
到了傍晚,他悄悄地走了,没有与我道别,却给我留下了一个菜篮和两把洗锅的刷子,亲戚说,为此他少要了工钱。
一天,突然从家乡传来他病重的消息,我惊呆了,心里有一种被击碎的疼痛,我丢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往老家,但还是来晚了一步,我见到的只有一堆新坟。
他被癌症夺去了生命,怪不得我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气色不好,以为是他太劳累了,以为他就是那种肤色,我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提醒他去检查一下身体呢。
可是,就是我当时提醒他,他会去检查吗?为生活而累的人们,哪个不是倒下起不来了才知是病来了,然而也晚了。
来到桥的坟前,我没有燃放鞭炮,是不想惊动已经睡熟的他,我只点了一把香,燃了一大捆纸,那袅袅轻烟飘向天际,桥哥哥一定知道是我来看他了,那正在焚烧的火纸,写满了我的悲泣,那燃烧过的纸灰中,埋藏着我的一份哀思,我静静地坐在坟头,与土包中的桥做着心灵与心灵的对话。
岁月如斯,阴阳两隔,桥的身影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时常会仰天长叹:桥哥哥,你在天堂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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