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旧事

沙滩旧事

拿大顶散文2025-09-16 12:01:51
一望无际的滹沱河套,绵延着上千华里的白沙丘,曲曲弯弯,漫过我故乡的黄土地。多少年来,风起而沙流,雨濯而沙净,我却从未见过滹沱河的水,只有起伏着波浪的沙梁,夏时茸茸绿草,冬日蕴蕴烟沙,满载着我童年的苦苦
一望无际的滹沱河套,绵延着上千华里的白沙丘,曲曲弯弯,漫过我故乡的黄土地。
多少年来,风起而沙流,雨濯而沙净,我却从未见过滹沱河的水,只有起伏着波浪的沙梁,夏时茸茸绿草,冬日蕴蕴烟沙,满载着我童年的苦苦乐乐,千年不变地横陈在我的小村边。

拾柴
沙滩上有个人造槐树林,树林里一年四季都遍布着我和我的伙伴们的足印,夏天在那割草,冬天在那拾柴。
秋后的河滩,荒草凄凄,树根上的白蘑菇不见了。蝉也不知去了哪里。果园里,那些曾经极度诱惑过我们的果子全都归了冷库,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秋风里孤零着。梨树照旧举臂指天,桃树盘卧如僧如佛,却失去了春天的温柔和夏天的繁华,园子里落黄遍地,满目凄清。
沙滩已经没有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顶多干草丛中藏着几个老烧瓜(一种中间鼓肚两头尖的草果)。我们用脏兮兮的手剥开厚厚的绿皮,里面有一团棉絮样的瓤子,入口,甜丝丝的。
白白的阳光虽然少气无力,也勉强能把沙子晒得温吞吞的,我们在向阳的沙坡上躺着打滚,沾了一身的沙粒。
沙滩上有许多锥形的小窝,用手指一挖,就出来一只丑陋的小虫子,这就是老道。把它和沙土一块放在手掌心里,然后我们几个小脑袋聚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老道老道,出门就稍……”老道就开始使劲往沙里钻,不是用头,而是用尾巴朝后退着钻。我们心满意足地地笑了。
玩够了,才钻进槐树林里拾柴,树上的叶子在秋风的几番扫荡后落的净光,干树枝子到处都是。我和我的伙伴们,每人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一段小绳头,在地上打个U形,把捡来的柴往上摆,直到能捆成一小捆了,就打个结,两只胳膊穿过绳子,互相提挈着背在背上,然后,开始五里地的归程。
在林子里,我几乎每次都是要“转向”的,一颗挨一颗的树,一样长短的距离,进去的时候是朝北走,等出来就找不到北在哪边了,只觉得别扭,是太阳挂错了地方,还是归家的路走错了方向?
无论是割草还是拾柴,往回走,总是最辛苦的一段路程,我们小小的背上,都背负了与年龄不相称的重荷,绳子透过夹衣或薄棉衣勒着肩上的皮肉,一路走来,手和胳膊酸痛发麻,两个肩膀上都留下了一条深红的痕印,几天都不能褪下。
在那困苦的岁月,我们稚嫩的肩,也在分担着时代的艰辛。

花生芽
沙滩上的花生,多是一年一茬。收秋前,人们首先要把花生起了。
收花生的日子,通常户主在前面起花生,家里的人首先在后面翻捡一遍。
大面积的花生都收完后,地里就干净了。这些收获过的地块被弃置不问,单等着冬去春来,种花生时才有人光顾。花生秧子开始堆满了乡村的大街小巷。老少人等都坐着小板凳甩花生、摘花生。
一些拾花生的闲散人开始出现在这些地块。农村学校是按照农忙节气放假的,分麦假、伏假,秋假、寒假。于是,我也成为其中的一个。虽然每次都老大不情愿地被姥姥撵到地里,但往往是收获微薄。我也照着大人的样子,手握锄头,东一下、西一下非常卖力地刨,可是通常忙到中午,只能拾到点老少不齐的花生,而且连个篮子底也盖不住。
沙地被拾荒的人一遍遍踢踏、锛凿过,已经是丘丘壑壑,满地狼狈。
此时,碰巧一场秋雨。细密的雨点窸窸窣窣渗入沙土,砸褪了一层薄薄的浮土,许多埋在土里不太深的花生便露出了白白净净的身子。有拾花生的,不用费力拿锄翻捣,随手捡起就是了。大凡在土下生长的植物,任你千遍的翻搗,也还是淘不净的,老人们这么说。
之后的一段日子,雨水总要那么隔三岔五地落下,年年如此,仿佛成了规律。
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地面上突然浮起了一个个白色的花生壳。原来,遗落在地下的花生豆喝足了雨水,鼓胀的身子撑破了肚皮,肥美的花生芽就顶着个麻脸壳子,趁势钻出了湿润松软的地面。那情景,象一个小小人戴了顶大草帽一样,在雨后光秃秃的沙土地上,东一个,西一个,零零落落,生得遍野都是。这些深藏不露的果子,被秋雨唤出了地面,易容改装,变得玲珑可爱。它不再是“白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了。那是一个崭新的、肥嫩晶莹的芽体,是以翡翠绿与象牙白自然又巧妙地接合而成的沙地精灵。
大人们见下过了雨,就指派孩子,出来捡花生芽。
我顶欢喜干这个活了,不用象拾花生那样,提着锄跟在人屁股后面到处寻找,着眼一看,顺手一采,轻轻巧巧的,一会儿就能拾半篮子。心满意足地提回家。姥姥用清水洗几遍,摘去根,象豆芽那么炒着吃,脆生生、香喷喷的,非常美味,有一种挺特别的清香。这种纯粹的“野味珍馐”,估计多数人是没口福品尝的。
多年后的今天,做了厨娘的我,还是常常怀念起那胖胖的芽菜,心里盘算着,在一盆沙土里埋上一捧花生豆,能不能生出一盆如当年那样鲜肥香脆的花生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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