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铺地的老李
老李是正经的瓦工出身,他刚进城那两年在工地上打工,后来嫌工资拖欠的麻烦,离开工地,混迹于桥头。
站桥头的老李很有个性,遇到有主顾来,其他人一哄而上地挤上前,唧唧喳喳说个不休的时候,他总觉得很悲哀,仿佛看到了流浪于家乡的那群形态各异、毛色肮脏的野狗。老李没有多少文化,他并不太懂什么是尊严,但他固执地认为人活着要有个人样。他的个性还不止这一点,让其他桥头上的同行忍受不了的是他的有板有眼,好像总是给自己家干活。东家还没挑剔呢,他先挑剔起来。种种原因,老李在桥头上揽上活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而别人揽上活独立难以完成需要搭伙时,决不会找老李。
老李潦倒。
那个夏日的黄昏,桥头上的人群都散了,老李依旧坐在桥头的栏杆上瞧着那轮渐渐沉下去的太阳。无由来,心里酸酸的。这时,一辆面包车停在了旁边。车窗摇下,一个微微发福的女人探出头说:“是瓦工吗?”老李的心里不大舒服,微微皱紧了眉头。他散漫地瞧着女人。女人说:“这位师傅,你是瓦工吗?”听到她这么一问,老李的眉头舒展了,他点头。女人说:“铺过地吗?”老李依旧点头。女人说:“上车说吧。”
老李上了车后,女人甩给他一支烟说:“我是欧神诺陶瓷店老板,今儿个出了一批残次品,你能干了这活吗?”老李想了想说:“砖的颜色行不行?”女人说:“没问题,主要问题是砖不太规矩,铺起来费些周折。”老李说:“差不多吧。”女人说:“别差不多,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讨厌含含糊糊。”老李说:“那我得先看看砖。”女人点头,发动车子,把他带到了建材城的一家小店里。
老李熟练地打开一箱砖,顺手拿起一块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又抽出几块看了看说:“是正经厂子的货,这点毛病能解决。”女人歪着头瞧了瞧他说:“嘿,还有两把刷子呀。好了,明天八点就去这个小区,把你的电话号码留下。”说着话,她把一张纸条递给了老李。
次日清晨,老李开始铺地。
那家的房子是老房子,不是很大。为了多挣点,老李连小工都没找。东家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挺厚道,他没事还帮着老李铲几锹灰。本来三天就能干完的活,老李整整干了四天半。完活那天,东家来得有点晚,老李等他的时候,顺手将整个地面清擦的铮亮。东家进门后,脚都没法落,他瞅了瞅剩下的几条窄窄的砖条说:“都用了?”老李说:“剩下两件,你自己退吧。”东家说:“不用看别的,就冲你剩下的几条砖,就知道活儿没问题。”结算完工钱,东家看着他有些破旧的衣裳说:“我那边还有两身工作服,新新的,你要是不嫌弃,就送你干活穿吧。”
老李特别喜欢城里人的工装,觉得穿那衣裳干活体面,就说:“庄户人出身,嫌弃甚呢。”
东家拿出工作服后,老李见那衣裳根本就没人穿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还新的呢。这样吧,我也不白拿你这衣裳,你这家是不是要刮腻子?”东家点头。老李说:“你把料买回来,我顺手帮你刮了吧。”东家说:“给你多少工钱?”老李摇头说:“不用了,我抽两个晚上就干完了。”
完活后,东家有些过意不去,又送了老李两双黑灰色的工作鞋和一大捆白色线手套。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老李正闲着发愁时,电话响了。接起电话,是个女的,声音很好听:“老李,忙不忙?”老李楞了楞说:“不忙。”那边说:“那你过店里一趟。”老李纳闷地说:“哪个店?你是谁?”那边说:“你的忘性挺大,我是欧神诺的周小洁。”老李这才反应过来,女人是欧神诺陶瓷店的老板。
外面的雨不大,老李也没穿雨衣,急着忙慌地去了那里。
等他湿淋淋地进了店,看到了前两天的那个东家。东家对另外一个男人说:“就是这个李师傅,活干得漂亮。”那男人点点头说:“李师傅,我媳妇可挑剔,这砖是好砖,工钱也好说,你要是做不好,那......”周小洁说:“你就放心吧,我们李师傅铺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瓦工师傅。”老李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周小洁冲他使眼色,强行将要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内。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欧神诺从一个小店变成了大店,老李还真成了这个店里最好的瓦工。到了装修旺季,欧神诺每天的出货量很大,出的货也分着三六九等。作为这个店的首席瓦工,周小洁往往给他派的大活多。所谓的大活就是指客户的房子大,买的砖也贵。这么分配活并不全是因为老李的手艺,而是老李的干净。老李的穿扮总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无论干多少天活,他的衣服都不会发生变化。他做活也是如此,工具、地面、废料永远妥妥帖帖。另外,他的手脚干净,从不顺手牵羊地拿东家的任何东西。
老李身边的小工经常在换,跟过老李的小工都嫌老李事儿多,难伺候。今年春天,老李的小工终于固定下来,是一个叫杏子的女人。孤男寡女地搅在一起,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好在这个城市很大,能在这个城市里碰到一起熟人也不是很多,因而倒也没起什么风波。
闲来无事的时候,店里其他的几个瓦工聚在门前也嚼一嚼杏子和老李。他们说的难听了,周小洁便重重地咳几声,那边的话题就扯到了别处。周小洁见过杏子,身子壮实、模样一般、干活利索、话却不多,常年穿一身草绿色米彩服。
杏子给老李当小工也是因为四狗媳妇的缘故。四狗两口子比老李早出来两年,一个收破烂,一个给人家擦玻璃。因为是老乡,老李站桥头那会儿,四狗帮过他几次,老李便记在了心里,每次做完活都会问上一句,需不需要找收拾家的。
嘴勤有嘴勤的好处,一个月下来,老李倒也能给四狗媳妇介绍几个活儿。
杏子跟四狗媳妇常在一起。有时,她们还没等老李那边完工,就早早过来看活儿了。一次,老李的小工干到半截就跑了,杏子看完活后没走,帮了老李一个下午。傍晚,老李开玩笑说:“杏子,我看你给我当小工不错。”杏子顺着竿就爬上来:“那就说好了,可不许反悔。”他们搭伙不久,四狗两口子辗转到了另一个城市。
别看杏子是个女人,她干起活来丝毫不逊色于男人,尤其是跟老李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她的那双手仿佛是长在老李的身上。老李唯一遗憾的是,每个月总有那么三两天,杏子要歇着,规律性很强。俩人都住在城郊的结合带,离得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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