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他妈的”

一切都是“他妈的”

竹泪杂文2025-07-31 15:10:58
读港台同胞或海外华人的著作,总可以在里面看到心平气和的议论,条分缕析的建议,不温不火的批评,但看国内学人的东西,要么高阁论道与世隔绝,要么暴戾激进愤骂齐发,那种传统的士大夫——平日温文尔雅,临时守节大
读港台同胞或海外华人的著作,总可以在里面看到心平气和的议论,条分缕析的建议,不温不火的批评,但看国内学人的东西,要么高阁论道与世隔绝,要么暴戾激进愤骂齐发,那种传统的士大夫——平日温文尔雅,临时守节大义真的已成绝迹了。就是我自己,写文章发议论前总要反复自诫,辱骂不是说理,愤慨代替不了辩驳,但一旦下笔就是感性声讨多于理性分析,简直要脸红心跳怒发上指了。
微博上爆粗口就更是屡见不鲜了,“他妈的”都算是很文雅的措辞。当初孔三妈被声讨讲脏话时,也很是有一些死忠拥趸五毛人士指出某某、某某、某某某“公知”常在网上骂人。其实孔三妈之所以激起公愤主要原因倒不在他的脏话,虽然一个北大中文教授如此爱用叉叉词下作了点,在这个以“他妈的”为国骂的国度,还不至于是多么罪不可赦的事。我们看他骂药家鑫时不也觉得畅快淋漓吗?我们对一些畜生公仆不也祖宗八代地骂吗?我们对“公知”们痛骂贪官奸商不也拍手叫好吗?孔三妈是太把粗俗下流当个性,太爱给别人扣“汉奸”“带路党”的帽子,太爱喊打喊杀怂恿别人流血牺牲,也太爱向当政者报告注意抓捕谁谁谁了,一派文革余孽的作风。
虽然不应该,但是看到一些青年翻墙过去就恶毒地诅咒肮脏地臭骂当政者,我还是觉得可以理解。我们在这个社会是太压抑太憋屈太郁闷了,这里根本没有培养你心平气和的土壤,也没有容许你说事讲理的空气。当政者的无耻暴虐是人类史上罕见的,大众的麻木冷漠也是历史上少有的。当局没有给我们改革进步的途径,大众也没有给我们觉醒奋起的希望,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自逃于人类文明自闭于历史进程的国家里。中国有的不是黑暗,再浓重的黑暗毕竟还有光明的期待,中国是一个黑洞,在这里连光都被吞噬淹没并且毁灭得永无止境。
面对他们恬然然的无耻笑宴宴的欺骗赤裸裸的杀戮,我们只要长眼都没法无动于衷;面对着凄惨惨的底层血淋淋的现实黑沉沉的国运,我们只要还有心肠就没法心平气和。在这样的灌输宣传高压虐杀下,我们都做不成正常人,我们都很难养成不偏不倚理性理智的头脑。偏激、愤怒、诅咒、痛骂固然不好,甚至形成另一种专制和暴力,但这些人的心总还是活的,比起那些麻木冷漠自私围观的大众,他们还是比较地像一个人。事后冷静地想来,李刚的儿子和药家鑫该承担他们犯下的罪责没错,但毕竟也没有我们当初我们剿捕诅咒的那样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我们确实是把对当局和特权阶级的愤怒痛恨都转移在他们身上发泄了。我现在甚至怀疑他们是当局故意制造出来给社会泄气减阀的替罪羊,我们再一次在欢呼正义的胜利中被利用被愚弄了。
想起还在读高一的时候的一件事,一个晚饭后的傍晚,忽然听到寂静的校园人声沸腾万众呼喊,班里不断有人跑出去。从回来传播消息的同学口中知道,原来是一个试图偷自行车的贼被学校保安抓到了,经常自行车被偷的同学积攒了满腔的愤懑,纷纷对他拳打脚踢一顿狂打。听说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生,听说已经快被大家给打死了。一个同学回来兴奋地说他也上去踢了两脚,那样子好像是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我知道他是住校的,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自行车被偷过。我还知道,那些围攻上去对偷车贼一顿痛殴的人未必都丢过自行车,以前丢掉的自行车也未必都是这个贼偷的。我始终没有出去看,我只觉得这个贼可怜,我甚至有点憎恶那些冲上去施展拳脚的英雄们。这个贼是违法的,但是有法律的审判。被众人围攻殴打,他罪不至此。
中国人的勇敢就是落井下石,对于真正凶恶在逃的盗贼,他们却一致地保持沉默低头了。就像我们都知道,支撑李刚的儿子和药家鑫暴力猖狂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个制度;就像我们都知道,比李刚的儿子和药家鑫更可恶更跋扈更凶残的高干子弟多的是。说这段话我也是在检讨反省自己,在这两件事发生的当时,我也很理直气壮地充了一回刑场拍手的英雄,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满门抄斩,我也无意识地做了两回迷狂的大众,把对当局和特权者的痛恨不满全部发泄在他们身上。
我们从来都没有生活在一个论理讲法的国度,强权者挥刀向我们,我们挥刀向更弱者、失势者。在这个国家,无论是当权者还是普通大众眼里,法律和制度都比不上重要人物的一句话,你不但不能把法律当挡箭牌,也不能拿它当护身盾。法律就像是秦淮河的名妓,有权有势者在奸淫,普通大众在意淫。在这个国家,你也永远无法和当权者强力者讲理,拳头是理,匕首是理,机枪是理,坦克是理,唯独理不是理。毛左们的扣帽子栽赃,五毛党的搅混水辱骂,他们永远不会和你讨论和你辩驳,他们的嘴上只挂着生殖器和性行为。和这些东西讲理,就像一个老夫子对着烧杀淫掠的太平军宣讲仁义礼智一样,不通得可怜,迂腐得可笑。狗咬你一口,你固然无法回咬狗一口,讲理教育行不通,忍气吞声也太憋屈,但这时你何妨骂一句“狗畜生”“他妈的”,也算是自己为自己减阀出气。
如果有人问我这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是什么,我一定会回答,是你还深爱着这个国家。明知永无希望,明知永难打破,可是你还不忍放手,可是你还无法死心。当局眼里你是不听话的奴隶,大众眼里你是惹是非的坯子,就连你自己,也无法做一个正常理智的人,永远陷在“他妈的”的魔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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