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堆

黄土堆

扎挣散文2025-10-30 08:33:06
那是在一个夏天,1992年的夏天,电散雷鸣,烈风滚滚,马路上的尘土随风起舞,流浪在天空的心脏。树不情愿的倚靠在我家瓦房,鸡,狗被惊吓得满大地的窜,顷刻间,我们村庄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征服了。猛雨中,叔
那是在一个夏天,1992年的夏天,电散雷鸣,烈风滚滚,马路上的尘土随风起舞,流浪在天空的心脏。树不情愿的倚靠在我家瓦房,鸡,狗被惊吓得满大地的窜,顷刻间,我们村庄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征服了。
猛雨中,叔叔家刚砌好的几间平房房顶装满的水朝刚粉刷的墙壁身上乱溢,淋碎了叔叔刚歇息下来的心。
叔叔家有五个小孩,有我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三个弟弟。
为了一家人的开销,为了让房屋宽松点,砌几间房一直是叔叔给我们说的话题。
叔叔是一个很有文化和头脑的人,他的书法得到了我们全乡人的认可。为了生活,叔叔教过书,在我们镇上当过警卫,联防,做过村长,做过秘书,开过沙厂,砖厂,瓦厂,专门给端工道士当写手过,出门打过工……
叔叔的病就是在这忙碌而紧张的生活中落下的,陪叔叔去省医院做检查的人是父亲,在回来的时候路过我的寝室,我万万没有想到那次居然会是我和叔叔的诀别。叔叔怕打扰我的学习,一直叫父亲瞒着我这事。可父亲是一个字都不认得的人,他根本无法把这个信息传递给我,为这事我还几次埋怨过父亲。记得父亲在给我开家长会的时候我曾教他几次签写他的名字,当时会写,可过了一会儿,又给忘记了。直到现在父亲还不会打电话呢,要给我打电话时父亲还得请人,想到这,我有太多无助的辛酸。
那一次,我看见叔叔强健的脸旁苍老了。那一次,叔叔强称着躺在我的床上,教给我书法的秘密,“字的间架结构”还时时的翻腾在我的脑际。那一次,叔叔教我熬了一碗粥,那是我为叔叔做的最后一次服务。那一次,叔叔在嘴里半咽着给我谈人生,谈哲学,可惜当是我还不怎么听得懂,直到现在“为先做事,先学做人”的信条还深深的埋藏在我的心底。那一次,叔叔鼓励我要给父亲争气,要把父亲不懂的全部补上。那一次,父亲像一个高傲的检查官,努力的听着我们叔侄的上诉。那一次,叔叔和我的交谈在我记忆中最为震撼,最为浑厚。那一次,叔叔带着遗憾,带着孤独,带着牵挂,带着悲伤离去了。那一次,叔叔丢下包袱,丢下回忆,丢下婶婶,丢下他的爱情,丢下需要他的世界。
叔叔的病,本来是可以医治的,可就是叔叔他不愿意,不舍得那钱,砌那几间平房的钱。每当病疼的时候,他就躺在他母亲的床上,和他母亲聊着小时侯我的父亲,这是后来奶奶告诉我的。最后,经不起家人的吹促,他就说他去看病,一去就是八个多月。在这八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人知道叔叔去了那儿,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任何的情况,只收到他写给他母亲的一封信,信里写到。母亲,儿快好了,估计下个月回来,四哥四嫂都不识字,我就不给他们写信了,就请母亲告诉他们,也代我像他们问好。
日子在煎熬中膨胀,叔叔终于回来了,带着一张崭新的建设银行卡,一个破旧的经历了八个月旅行的包,一双破得右手没有了大拇指左手没有了手心的大手套,一个疲惫不堪,两腮长满胡须脆弱得几乎拖不动双腿的躯体。只是八个月以前的那件衣服不见了。其他的都比八个月以前的还要萧条,还要落寞,还要让人心碎。
叔叔终于没有力气在反抗家人的要求,在父亲和他的大儿子和婶婶的陪同下,无助的躺在那白色的躺椅上,聆听着白衣天使手术时的静默,想象着未来世界悲欢。在那里,一切都还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安祥,那样的无波无澜,那样的有理趣。
手术很顺利,睡了半天的叔叔嘴角露出了一丝希望的笑意,医生建议留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可叔叔却对父亲说,哥医院里住院费比医药费还贵,在说马上开学,家里还急需用钱呢,我们回家去,自己买点消炎的药在家里输输就好了,这病我知道,打打精神仗就好了,没那么严重的。父亲看着叔叔急切的样子,只好依了他。
回到家里,叔叔还是照样的躺在他母亲的床上,除非他母亲撵他。就着样,一个星期过去了,眼看叔叔的精神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这家人又收获了以前的高兴和幸福。
可就是这场夏雨,这场1992年的夏雨,他下塌了一家人的精神,下垮了一个村庄的宁静。
叔叔不忍他新砌的平房的墙壁被雨淋毁,又不放心我那十四岁的大弟弟,他就攀爬到房顶把水圈的缺口打开,让水从正常的渠道溢下。就这样,在下来的瞬间,叔叔晕到了,这一晕就在也没有醒来了。
我在离家很远的县城读书,听到家里来的电话,我几乎崩溃了,因为父亲不识字,叔叔一直是我精神的枝子。在电话的这边,我哭了,但在电话的哪边,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听出。
今年清明,没有人知道我回家了,我给叔叔带去了他生前教给我的字的结构,也给叔叔带去了他最喜欢的《兰庭集序》、《三国演义》、《红楼梦》。端坐在黄土堆的身旁,和叔叔一起聆听花开的声音,听他分解风花雪月,看他收揽在胸襟的八卦乾坤。
叔叔,是黄土堆传递了你的心跳,是黄土堆皈依了你的心志,是黄土堆和你相守过往的日子。叔叔,你在异乡还习惯吗?
叔叔我想对你说,你是你所生活的哪个年代的英雄,雄性十足的英雄,铁骨铮铮的汉子。你丰富了儿女们的精神,骄傲了儿女们的的尊严,壮大了儿女们的的士气,你是好样的,你就是在我们急需要你的时候提早的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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