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恰似一场留痕花事
当飞机巨大的轰鸣声降落到这个我曾经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时,我内心强烈的不安突然就消失了,上飞机前的忐忑仿佛尘埃落定般安静下来。不是说近乡情怯么?看来对我并不管用。在离开家七年之后,我终于回来了。
坐在出租车上,路边的建筑飞快地从视线中向后退去。不是上下班时间,街上行人寥寥,这城市本就不甚喧闹。天空空旷而灰霾,望不见一丝云朵,偶尔有飞鸟扑扇着翅膀低低飞过,许是要下雨了吧,这样缠绵的雨季。记忆里的这座城市在脑海中缓慢而清晰地倒带,那些曾经闭上眼都能数得出的路口和街道,如今怕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当初离开,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我以为我这一生都要在陌生的城市游走下去。停不下来的脚步,飞驰而过的年轮,像是一幕幕无声的黑白电影,陈旧了灵魂,滋长了寂寞。每一次面对关于归期的询问时我总是低头不语,而如今的我已然疲惫,倦怠了飘零。如果说七年真是一个轮回,那么我也该回归故里。时间是个巨大的转盘,我以为我已经走了很远,却没想到指针指向的还是原点。我还是回到了最初离开的地方。
透过汽车后视镜中我看到那个满脸疲倦的自己,七年的时间已经将我打磨成一幅干练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青涩。我看着这样的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样子,狠狠地别过脸去。离开七年,辗转了那么多城,遇见了那么多人,没找到幸福,却反而丢了自己。呵,这世事果然不甚仁慈。
母亲早已准备好一桌我爱吃的饭菜等我归来。这么些年,我一走了之将母亲只身丢下,内心不是不愧疚的。只是不够勇敢,这座城市有太多我不敢触及的东西。匆忙吃了点东西便躲进房间关上门,母亲欲言又止的忐忑我不是没看到,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要对她说什么。这么多年,我并非不愿回来,只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记忆里的伤。
房间还是原来模样,虽然中途搬过几次,但我想母亲自是懂得我固执的喜好,所以未曾改动过我的房间。躺在床上许久不愿动弹,母亲轻敲房门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我闭着眼假装睡着,母亲叹了口气放下盒子便出门去了。我起身,拿过盒子,抱在怀里。我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当初我决然离去,不就是因为不敢面对这一盒子的忧伤么。
{回忆和你,都不说话。}
我叫久艾,苏久艾,我喜欢我的名字,音同久爱。我和我的母亲,相依为命。
我从小生活的这个城市叫做春城,如她的名字一样,常年温暖如春。这里的人们讲话时会升一个调,于是听起来会像是在唱歌。这个城市工业不发达,于是有着长年干净澄澈的天空,白色的云朵像是棉花糖一般轻淡飘渺,我甚是喜欢。这么多年,我总是在异乡的天空下一遍一遍怀念这一方苍穹,总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干净的天空了。
?那时候的我很爱坐公交车,口袋里总是有很多很多硬币,随着我走路时的跳跃,它们晃荡成动听的音符,那是我微薄青春里最欢快的交响曲。我会在没事的时候背着我的帆布包出门,花一整天的时间都只是坐环城公交一遍一遍看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
恩文就是我在公车上遇到的,那是个有着清澈眼眸的干净孩子。是的,干净,我形容喜欢的人时总会说那是个干净的孩子,而我一直坚持自己是邋遢的。我的小爱人恩文,眼神明亮,表情淡漠。但面对我的时候,却总是有着最温暖的笑容,我深深迷恋着他的笑。
我记得那个春天一直有着绵绵不绝的雨水,而我对潮湿的天气深恶痛绝。那个下午我站在站台上等了好久,雨终于停了。所以当那辆绿色的公车停在我面前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经过我家的公车司机都是认识我的,看见我便对我微笑点头。我总是习惯坐在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
那天车上人很少,车厢内充斥着雨水的味道,我皱着眉踮起脚走到车尾。恩文就坐在我喜欢的位置上,细软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了,却还是很好看,被光线斜斜照过的脸上没有表情。蓝白色的校服T恤,我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中的校服。他一直望着窗外,脸一半隐匿在模糊的阴暗里,另一半暴露在微弱的光晕下。从斜跨的背包里掏出银白色的耳线来,堵住了耳朵。我的走近并没有影响到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几乎以为他根本就不存在在于这个喧闹的世界,却闻得到下过雨后空气中的潮湿与清新,那么真实。。
“同学,那个位子是我的。”我那么理所当然的口气仿佛那个位子上就贴着我的名字是我的所属物,那一年的我是那样的张扬而霸道。他头也不回,还是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光怪陆离。这让我恼怒起来,被忽视比被拒绝更让我觉得难堪。渐渐有人把视线投向我,我顿觉窘迫。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他这才回过头,一脸迷茫地望着我。我扯下他的耳线,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位子是我的。”
恩文就那样看着我,不说话,然后笑起来。顿了顿,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子和笔,翻开第一页,在上面写字,然后拿给我看:我喜欢坐在这个位子,今天借我坐吧,我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城市的样子。他的字写的真好看,那是我当时的第一想法。于是我很没出息的往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我对位子的兴趣不会大过对人,而且是个长的很好看的年轻男生。
我拿出了我十七年来所有的搭讪本领,我告诉他,我也是一中的呢,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呀?你在听什么啊?我最喜欢古筝和钢琴曲哦。你也喜欢这个座位啊?我以前一直坐这个位置的。诶,我叫苏久艾,你叫什么名字啊?……
整个过程恩文都没有出声,脸始终是朝向窗外的,对我的聒噪置若罔闻。我却并不觉得挫败,我并不是那种主动的女生,所以,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下午我会那么热切地想要接近他。十七岁的我,完全是个活在自己城堡里的孩子,我无数次地穿过藤蔓缠绕的城堡,一个人看日出日落,幻想着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完满爱情。也许是一个人的游戏让我厌倦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个志同道合可以和我一起扮演王子和公主的人,而我认定,恩文就是那个王子。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地蛊惑着我,就是他,那个可以和你一起看风景的人就是他。而我,对于心底的声音,除了听从别无他法。
我还是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不同的是,以前我是说给自己听,而那次,我因为觉得诉说有了对象而异常兴奋。他完全勾起了我说话的欲望,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却给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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