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之城
在这璀璨的华灯之下,车水马龙,似乎这里永远都不会安静,一如顽皮的小孩儿在蹦蹦跳跳中不断成长。宝马香车,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人们的步伐总是骄傲却又匆忙的。事实上谁都知道彼此的身家,大家却总是努力展现出自
在这璀璨的华灯之下,车水马龙,似乎这里永远都不会安静,一如顽皮的小孩儿在蹦蹦跳跳中不断成长。宝马香车,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人们的步伐总是骄傲却又匆忙的。事实上谁都知道彼此的身家,大家却总是努力展现出自己最“高端大气”的一面,把光鲜抛向光明,苦累扔入黑暗。这些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拼尽所有而制成的华丽面具,然而,这就是城。终于在一天,我从炊烟横斜,好鸟相鸣处走到了梦寐以求的城。这座城,似我的梦中情人,美丽、高贵,我暗自发誓一定要珍惜她,呵护她。然而命运的齿轮向前滚动从来由不得仔细思索,就在一个霓虹映照的夜晚,我在执勤的过程中遇见了她。她叫兰,是华贵之城里的一隅静谧,一抹素色,一缕清芬。是她让我的梦中情人从此不再飘渺,她走近了我,有血有肉;同时她又令我难以企及,我们如平行的轨道,可以彼此相顾往下延伸,但注定无法交汇。兰与她瘦削且白鬓如霜的老父亲相依为命,夜里摆摊卖小吃所得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就靠这微薄的收入,不仅支撑了这个残破的家还支撑着她的学业。就凭这一点,我俩便被隔开了,纵使她让梦中情人变得真实,可她们到底不同。他们的随意摆摊影响了市容市貌,而我的誓言与责任就是清除影响城市美观的污点,我,代表了小摊贩们的噩梦。我是他们眼中的恶人,成了梦寐以求的城的阴影。每晚上街执勤驱赶一次他们,我的心便流一次血,我害怕见到兰,更害怕看到她那充满哀伤的眼,这眼睛,本是用来欣赏城市之美的,却因我而目睹了悲伤。我也害怕某一天她与父亲在我的驱赶下从此不再出现,我们不再相见,那将是我此生的遗憾。下班后遭人冷眼已习以为常,常年被拒绝卖水果、蔬菜给我也已能释然,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反而成了我珍惜的自由,我依旧是我,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这座城的秩序,整治着她偶尔也有的脏乱差。
今夜我与同事照例出来执勤,这座已被我丈量过无数次的城,她的轮廓依旧是那么美丽、妩媚,不过从今晚开始,我的城将再也容不下我。终于城管与小贩长期积累的矛盾在这个夜晚爆发了。同事与一摊贩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我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现在想来自己真冲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摊贩在情急之下操起了刀,幸好有群众报了警才没造成更大的惨剧。我们都受了伤。那晚,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孤独,什么是痛彻心扉。夜里的风不断切割着我的皮肉,将我凌迟成了一片一片,消磨了我枯槁的灵魂。摊子毁了,摊贩和同事都鼻青脸肿,而我中了一刀,就在手臂上,血如一朵红花在制服上夺目地开放。让我没想到的是兰和她的父亲在医院里出现了,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她是与一群摊贩一起来的,她紧张的神情并不属于我。原来那受伤的与到医院的都是老乡,他们一同踏入了这座城,想分享她的豪华与美丽,而我却吝惜的从未将美丽的城展示给他们。摊贩们愤怒了,他们围堵了我和同事,那是多么无助的场景啊!我感觉到刚缝了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花了。僵局最后因领导的到来而打破,为平息民愤,我俩被开除了,从此我们不再是城管。兰自始不曾理我,我知道,很快我们将从此相逢是路人。
这座城,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城,我曾经自信地宣告,她是“我的城”,如今不再属于我。从走上城管这条路起,我就不再拥有享受人们善意的特权。我的同事们,他们与我一样,不会有女朋友,抱怨只会被理解为活该。一切过错只会被放大,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不被原谅。就这样,我的梦中情人抛弃了一个又一个仰慕她的人,包括我;她的美,是美杜莎的美,看她,将意味着会走向没有归程的道路。就在我要离开这座城的这天,我和兰在她与父亲经常摆摊的地方相遇了,与其说是相遇,倒不如说是她在等我。她告诉我她不用再担心被城管驱赶了,因为有关部门特地划了一块区域给小摊贩营生。我真心地祝福了她,第一次,心是那么的坦荡。她说,不知从何时起,城管与摊贩走上了敌对之路,其实我们同在这城市的夹缝中生存,繁华从未被拥有,我们都不过是在城市的边缘苟延残喘,为什么,为什么就在这两拨有着相似点的群体中,我们却成了水火不容,走向极端,兵戎相见。其实有些城管与摊贩一样,因对城市的向往而从山沟沟里爬了出来,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失去了自我,甚至失去了双方的生命。那就是我们想看到的吗?那就是来到这座城的原因吗?我难以回答,因为我也不明白这错误该归向何方。她看了看我的手臂问,伤口还痛吗?我笑道,不痛。她也笑了,浅浅的笑着,对我笑着说,她明白有些事并不能都怪我,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人们习惯将摊贩看成弱势群体,因此城管的受伤、殒命往往易被忽视,可对于一个家庭的伤害,又怎么会分你是什么身份呢?我问她,对将来你有什么打算。她天真地答,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这座城的主人,她要真正的融入这座城市,结束父亲操劳的日子。我对她的坚强乐观感到赞叹,那一天后我们成了永别。
我至始至终都没提起过对她的感情,她也从未流露过自己的想法。事到如今,我想这情感是否明朗已不再重要,从我们走向对立的立场开始,哪怕已成为过去式,但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我两的相容仍然只如飞蛾扑火,我们只能化作两颗孤星,在银河系中各自按各自的轨道转动,相望,但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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