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失的光年
小镇叫安吉,狭窄的路交错分布,每一条都铺着石子,沿着低低的,充满了淤泥的河流。有些石子的影子,会随着某个黄昏的光线,消失在草丛和灌木之中。一些灰色的板房,周围长着丁香和零零落落的大蔷薇花。这里住着喜欢
小镇叫安吉,狭窄的路交错分布,每一条都铺着石子,沿着低低的,充满了淤泥的河流。有些石子的影子,会随着某个黄昏的光线,消失在草丛和灌木之中。一些灰色的板房,周围长着丁香和零零落落的大蔷薇花。这里住着喜欢宁静和孤独的人。小镇上唯一的酒吧,喜欢放怀旧的圆舞曲,淡黄灯光下,坐着眼睛在污泥的河流中失去色彩的人。楚光遇到流年,就在这里。流年的高根鞋,敲着夜色里的空气,走在石板路上。她喝多了酒。有些神智不清醒。楚光扶她的时候,她便身不由己的歪身倒向了他的怀里。
那夜他背着她搭车,用外套裹着她冰凉的小脚,回到带小阳台的房子。放她倒在床上的时候,他看到酒醉中的流年微微笑了,然后沉沉睡去。
半夜他被一股深重的气味呛醒。睁开眼,看到流年在阳光上焚烧衣服,她的粉红裙子。她倚在门边,看着红红的火焰吃吃发笑。火焰忽明忽暗,映着她苍白的身体,浅隐浅显的呈现着一座忧伤的小岛的阴影。
第二天醒来,他看到流年躺在地板上的毛毯上,紧握拳头,身体蜷缩如猫。楚光叫醒她,她醒来的瞬间,突然叫了声:加伟,之后,又哦了声,原来你不是加伟。他很想问加伟是谁?又觉多余。
流年就这样住在了这里,楚光一个人的窝。一个人的温度容易变凉,多了流年,小房里总是带着暖暖的喜悦。他喜欢看流年白皙粉嫩的脸,喜欢她的浅笑,笑里又漂着淡淡的忧伤。时间久了,楚光常常有莫名的恐惧浮上心头。有次他忍不住抱着流年流下泪来。他说流年你知道吗?我害怕你有一天突然离开我,让我再也找不到。只留给我画在地面石板上的空空的天空。
流年开口讲了她的故事。她跟母亲和加伟来这里旅游。遭遇了车祸,母亲永远了离开了,现场只有母亲的遗体,不见加伟。母亲临走时告诉她,梧桐街道75号。她说你带我去梧桐街75号吧。
楚光带她去找梧桐街75号,可是到那个大致位置时,却看到挂着正拆除,请绕行的牌子。
流年绕着若大的拆迁地不愿意离去,那些砖瓦石砾,磨破流年的手指,鲜红的血流出来。流年蹲在废墟上大哭。楚光有些手足无措,他伸出手,说,走,我们回家。
流年喜欢不穿衣服在家里走来走去。楚光陪她买了件粉色衣裙,她看着只是发笑。然后,在黑暗里静静的喝酒。楚光在不上班的任何时间,守着她。她不慌不忙的喝着,抽着。风沿窗的空隙透进来,积累的越浓,凉意越沉。夜,开始凝固。不知哪条石子路上,狗摊开四肢,朝着一动不动的白云当空的天,女人纹丝不动是在回忆往事。
更多的时候,每次楚光回来晚,便见她站在阳台上抽烟,朝着梧桐街75号的方向。
下雨的天,突然发现流年不见了。半小时后,流年湿淋淋的站在门口,看着楚光发笑。一抹粘在一起的秀发胡乱搭在半边脸上。她手里提着青菜和鸡蛋。带着湿气的流年,更别有一翻味道,雨水带来流年的妩媚。今天是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吧。她笑着,脱去粉色连衣裙,一丝不挂的笑吟吟的换上楚光的衬衣。
她是那么美,又那么憔悴。楚光常在心底这样念叨。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却丝毫无力,他觉的始终离流年那么遥远,像隔了一个世纪。
那晚她自己做了两碗面,两个荷包蛋,用盐水浸的葱花。点燃红色蜡烛,她举起透明酒杯说,来,祝我生日快乐。她的眼睛异常明亮。随后她拿出一封信,笑的很开心,说,加伟来信了,他还爱我,让我等他。
楚光写了一封信,以加伟的名义。字里行间是他对流年的深爱。信封上没有加伟的地址。
自此,他感觉流年温暖了起来。常常展现给他笑容可掬的可爱模样。阳光从一面墙跳跃到另一面墙,悬挂着她的影子。梦和幻想混杂在一起,互相追逐,互相照亮。在流年体内,那个身体里最遥远、最被容易遗忘的地方,形状隐秘,保留一种古老的、深层的、宁和的记忆,来自她长长的睡眠,带着特有的标记。
梧桐街75号成了一个大型水库。没想到,令楚光发慌的是,流年竟然从未间断去那里。她背着他,天天去梧桐街75号,亲眼看着那里的废墟一点一点砌成人工水库。
到了冬天。小镇的冬天没有雪。天气干燥的冷。流年从床底拉出她的小小行礼箱。里面就三样东西,烟,粉红裙子,男人的照片。她在阳台又全部点燃了。楚光静静的看着她。她晶莹的泪慢慢滑出来,滴落下来。
她走过来抱着他,不停的吻。她笑着说,加伟在这个冬天要来接她,她要走了,有些舍不得。楚光心底有丝悸恸。他摸着她的头,傻丫头,说什么哪。那晚,她伏在他怀里,一个晚上都没有变动。
发现流年不见时,只看到桌上他写给流年的那封信,以加伟的名义。似乎已经很久了,里面的大多内容,他已忘记。
他打开来,立即惊呆了。
信里面,那个梧桐街75号变成水库是他写出来的,竟然跟现在的人工水库不谋而合。还有,这个冬天他要去那里把她接走。下面是流年标记的一句话:如果没有你,我去天堂等你。
他发了疯的跑去水库。水库荒芜的空气都是淡漠的。平静的水面,寂静的空气。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人来这里,楚光却抹不去这里的记忆。
他无比颓废的回到家里。他看到流年的小箱子,里面似乎空空如也,最底层一张病历,上面写着:流年,女,患精神分裂症。
她不分季节,喜欢光脚在大街上走,穿粉色长裙。她笑嘻嘻的模样,因为她的秀美,不被人轻易看出异样。
他站在古老的时光殿堂里等她回来,看她光脚奔跑的样子,突然笑嘻嘻的转过身来看着他,然后说,楚光,我爱你。
然而,时光已经消失了流年的记忆。在初识流年的酒吧旁边,怀旧的圆舞曲淡淡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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