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云
一般前来拜访者都是为生意上的事情而来。那天,他头戴了一顶白色的礼帽,身着一件浅灰色长袍,外面套着大衣的外套,领子张开着,看起来笔挺而整洁,长身玉立而风度翩翩。身边跟着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相貌也十分清俊。那时候她的内心便猛然动了一下,有丝慌乱,有丝惊悸。她忘记了身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直到他取下外套,不经意的笑了笑。
他显然是个漂亮的男人,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双目如潭,眼神坦荡而深邃,似能把人看穿。在这样的注视下,人是无所遁形的。他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一股英气,一股悠然,一股随意。曼云觉得他身上还有着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让她退无可退。她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紧张与无措,这之前,她几乎没有被什么触动过,命运的安排对她来说都是麻木的,她无从挣扎。直到见到如槐,便好像在黑暗里见到了一丝曙光,突然迷失了,她心底有丝颤抖。
他取下了礼帽,对她微微颔首,很绅士的问候了句。她一时间失去了回应的能力,连笑容也挤不出,她没有学习过官场商场中的礼仪,她不喜欢接见应酬任何人,所以,她也是黯淡的,所以,她在这个侯门里被雪藏了。所有的达官显贵,都知道程府中有这样一个冷美人,曾经的轰动也早已成为过去,她要的只是一个平静无争的日子。她没有施脂粉,没有戴任何首饰,却难以掩藏眉宇间透露出来的贵气。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碎花的旗袍,一条白色的毛绒披肩,头上挽一个髻,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凛然出群。她的眼神是那样幽静坦然,带着一抹奇异的光芒,没有丝毫隐藏与娇作。
如槐也忘不了曼云。虽然他见过的女子无数,她却是那样独特,那样高贵,那样寂寞。是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寂寞,是能让人轻易就感觉出来的寒气彻骨,美丽惊心又楚楚动人!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男人,也从来没有为哪些姿色流连过。像若素、翠萍、锦绣、忆红。。这些女人对他有情有义,她们的姿容也不分秋色,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柳曼云,他心里想着。几盏茶的功夫,他就把她的来龙去脉打听得巨细无差。之后,他经常提着大礼前去程府拜访,只是为了见到她。这天,如槐身边的少年小厮趁着曼云的一个丫头出门,急急塞给她一张纸条,并且说明一定要亲手交给程太太,两边都是贴身可靠的亲信,曼云于是看到了如槐写给她的字迹:有要事出门,数月后来访。
可是两三个月过去了,如槐再也没有现身。曼云巴望着,巴望着这个气宇不凡的男人能够来到她的身边,给她力量和希望,给她支撑。她一直期盼着,没有灰心,没有绝望。
直到上海沦陷,已经是第四个月的时间了。程老爷带着家眷们一起逃了,只有她留在了这里。那个原本奢华如今已然废墟的阁楼里,她始终相信,他会回来。
这天,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才俊敲开了程府的门。是的,他来了,在她如此强烈的渴盼下像神一样降临了。他们四目相望,彼此眼里灼烧着无穷的相思,无穷的煎熬和牵挂。
终于,他们拥抱了。
这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翡翠山庄被大雪笼罩着,像一座城堡。
曼云紧握着手里的书信。信中这样写道:“如今局势混乱,战火不断,儿女私情岂能比救国救民更为重要,大丈夫应以天下为家,舍身取义。如信至,速来渝!XX,急上。”
曼云把信合上,折好,放回到书桌的信筒里。至今,她仍不清楚他的身份,他一直很神秘,很不一般,像蒙了一层面纱。她也不想去知道,这没有意义,她只知道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她的生命,一切乃至全部,她全心全意的如槐,这便就够了。
走出书房,回到了翡翠幽居。如槐取的名字,多雅致!
看看天色似乎不早了,这些日子如槐早出晚归,她不曾多问,两人之间默契而甜蜜,是信赖和安全感让她如此从容。
窗外,暮色浓得化不开,周围的柏树上都结满了厚重的冰,在暮色里一片浑浊的白。那封被如槐夹在书底的信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一直知道不会这样安宁的过下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年。但她心底早已有了准备,上到刀山火海或下地狱。
曼云摸了摸那把黑色的手枪,是如槐的。看见过如槐杀人的场面,还是在上海的时候,巡逻兵拿着铁棍挥打四处逃窜的人群,曼云和如槐被冲散了,等到如槐找到曼云时,一个日寇的枪眼正对准一个在人群中的孩子,曼云惊呼一声就扑了上去,却没有听见枪声响起,只见如槐一把飞刀稳稳的扎在小鬼子的脑门顶上,更多鬼子欲袭击,眼花缭乱中如槐一阵拳脚起飞,落下一群在地狼嚎的鬼子,打的有够漂亮够精彩!其中一个指着如槐大声喊道:“他是共匪,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如槐和曼云一路被追,他曾乔装车夫,以此身份为掩护,带着曼云一路逃到北平。一路上也是危机重重,如槐的枪法精准不失,在缺少子弹的情况下,他也是从不浪费,一枪飞出必能毙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曼云跟在这样一个丰神如玉的男人身边,她很感激命运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是真正的重生了。
曼云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冰清一束,惊心动魄!翡翠山庄外面,天空中仍旧飘着雪,暮色里有如梦境般的昏黄浓得化不开。
天空中吹拂着曼云的名字,是如槐回来了。小厮把马车停在了外面,曼云开门跑了出去,也不管寒气迫人,欢喜涨满了这个美丽女人的脸,燃烧不完的相思,在短短一天时间内都像隔距了千千万万年的不曾相见。曼云小心地拍拭着如槐身上帽子和大衣领子里的雪,他却一把握住了那双纤弱的手,紧紧地呵气揉搓着。四目如星,眸子里盛满了柔情,似乎都要望到彼此的永生里面去,化作永恒,哪怕,明天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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